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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有大改动〕

倾国时代作者:青萍衣 2021-08-15 00:39
    草合离宫转夕晖,孤云飘泊复何依。

    山河风景元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

    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

    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

    这是文天祥被真金羁押北上,途中经过金陵时所作的律诗——“金陵驿”。

    “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那是说:这是我文天祥最后一次踏上锦绣江南的土地了,再往后,只有像望帝杜宇一般,口角啼血,魂魄来归!

    就连文天祥自己也绝想不到,身陷囹圄数月,眼看敌国都城就在眼前,竟然还能有脱难的一天!

    他从江北逃出元人桎梏,一路南下,经真州、扬州、高邮、通州而入闽,最后在南剑州安定下来。

    彼时正是德祐二年年末,这一年的五月初一,陆秀夫、张世杰等人已拥立益王在福州登位,改元景炎。而文天祥脱难一事传开,许多有气节的文臣武将、地方名士、以及他勤王的旧部得知丞相在闽,亦都纷纷前来投效。数月之间,文天祥便组成了一支声势浩大的督府军。

    几支军队遥相呼应、齐心抗敌,凭着一股亡国哀兵的气血刚骨,在赵宋江山如此风雨飘摇之际,交战之中竟然数次挫伤了元军的精锐,令蒙古人惊呼“赵宋不死”!

    真金此次出京,以亲王之尊微服巡抚数千里:亲眼目睹了汉人在蒙元治下的生活情形;见识了自家下头的许多积弊;又平复了周察之叛、招纳了卢处道等一批江南名士,更在寄回宫中的书信中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因此忽必烈很是高兴,加上近些年许多大臣皆提议建储、愿国本早固,是以近日朝会之时,忽必烈已流露出立燕王为太子的口风。

    然则一月之前,薛禅汗忽必烈接到真金飞鸽传书,得知文天祥竟然得而复失!这一怒非同小可,教他登时将建储一事搁在一旁,若非察必皇后求情,盛怒之下几乎便要另选他人。

    先时忽必烈深感身边无得力的辅佐之臣,曾下诏求贤。诏书一下,群臣众口一词,奏称:“北人无如耶律楚材,南人无如文天祥”。因此时耶律楚材已死了将近四十年,忽必烈自然而然便对文天祥报了更大的希望——而如今此人竟在真金手中走脱,他的失望与愤怒可想而知。

    数日前,宋地又有奏报:称文天祥在南剑州筹建城墙时,远近百姓闻风而动,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夜以继日地跟着官兵一道修筑工事,三天三夜之间竟然就筑起了十里厚厚的城墙!

    这么一来,“鬼城墙”一说不胫而走,民间到处皆传文丞相忠义之气上感天地,竟引来了鬼神相助!

    而除“金陵驿”一诗之外,文天祥另有一首逃亡途中所做的“过如皋”也流传到了大都:

    雄狐假虎之林皋,河水腥风接海涛。行客不知身世险,一窗春梦送轻舠。

    追捕的小舟近在咫尺,他却从容酣睡,在舟中做起了逍遥美梦!这诗将元人鄙夷轻视到了极点,便城府再深的人看了,也断断咽不下去这口气去……

    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攒到一块,原本对真金极为宠爱器重的忽必烈头一回板起脸来,把儿子重重数说一顿,命他三月不得出东宫一步。

    真金咎由自取,无话可说,只匆匆见了母亲一面,便老老实实遵从父亲旨意,回宫去闭门思过。

    闭门虽闭门,在东宫他仍是说一不二的主子。回宫三日,一道燕王令旨送到了兰芽手中:

    册汉女贺兰芽为燕王夫人,赐居披香苑。

    蒙元后宫人数虽远较汉室皇宫为多,但位号却极简单朴素,只设后、妃、嫔三等。只汉宫皇后为一人,元宫中则有数人。

    成吉思汗时,后宫置四个宫帐分处群妻,即“斡耳朵”。“斡耳朵”是大汗私产,凡臣下或异国使者携带礼品奉献给大汗时,当天大汗住在哪个“斡耳朵”中,这些财物便归这个“斡耳朵”所有。四个“斡耳朵”各有一正妻,就是皇后,但以“大斡耳朵”的皇后居首,统率后宫。

    到忽必烈时,虽早以宫室代替帐篷居住,但“斡耳朵”的称谓制度仍然保留了下来。察必皇后,即是忽必烈的“大斡耳朵”。

    而在太子与亲王那里,妻妾名号更为简单:除正妃外,皆称夫人,连封号也没有,只以姓氏缀在前头加以区分。

    如此,轻飘飘的一道令旨,贺兰芽便成了贺夫人。

    自从那日真金拂袖而去,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到大都之前,连九歌与冬雪真金都不许跟兰芽在一处,是从许敏那里拨了两个丫鬟过去服侍。

    如今进了东宫,不知是放松了警惕,还是消减了怒气,真金在兰芽住进披香苑之前,就命人将两个丫头送了过去。内府“怯薛”又依例拨了一批宫女太监,转眼之间,东宫极偏处一个冷落了数年的披香苑便热闹了起来。

    拨来的人由一个老总管太监领着,依次来拜见“贺夫人”。中有一人九歌与冬雪皆识得,是临安王府中带来的厨子。两个丫头见了他,几乎掉下眼泪——心想王爷还能理会到兰芽的饮食,想来便有消气的那一天。

    时已入冬,虽宫内烧着地龙、火炕,但主仆三人乍从水暖山温的江南来到这里,仍是觉得寒冷无比。

    兰芽坐在炕上一句话也不说。众宫女太监不知她情性癖好,又晓得她初来乍到,未必有钱,倒也不望着多厚的赏赐,只想着磕个头便下去各自收拾。

    谁知头是磕了,但迟迟无人叫起。众人疑惑着抬头看,只见新主子垂头坐在那里,瑟瑟发抖、眼泪汪汪,一条大大的手绢在手里攥成了麻花——连看也没向下头看一眼,似乎全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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