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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脱逃(2/2)

孤岛喋血作者:乌鸦与麻雀 2022-02-16 07:37
詹国强是不会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吴四宝倒有可能。这一点您要好好考虑一下。您可以向他做解释,不过您事先要考虑好,尽量说得委婉一些。告诉他,在一切即将土崩瓦解的时候,他没有老练的职业谍报员是不行的。詹国强在国外银行的存款多半在同盟国的控制之下。而吴四宝的存款比他多一百倍,而且这一点无人知道。您现在帮助他,同时也是为自己争取一条后路,李广元。詹国强的黄金倒是小事。汪未经清楚地知道,詹国强的黄金用于近期的战术目的。可是党的黄金,吴四宝的黄金,不是供那些可恶的间谍们和收卖过来的部长们的司机用的,而是供那些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明白国家社会主义思想是通向和平的唯一途径的人使用的。詹国强的黄金是给那些惊慌失措的耗子们的酬金,这些耗子们正在叛卖、酗酒、荒淫无度,以便消除内心的恐惧。党的黄金则是通往未来的桥梁,是对我们的孩子们的呼吁,是对那些现在只有一个月、一岁、三岁的孩子们的呼吁现在已经满十岁的孩子们不需要我们,他们既不需要我们,也不需要我们的思想,他们不会原谅我们给他们带来的饥饿和轰炸。而那些现在还不懂事的孩子,将来会讲述关于我们的神话。应当赋予这种神话一定的思想性,应当培养一批善于讲故事的人;他们把我们的话改变一下方式,使二十年以后的人们易于接受。只要哪里有人说一声哈依尔以代替您好,那么您要知道,那里就有人等待着我们,我们就可以从那里开始我们伟大的复兴到1970年您将有多大岁数不到七十岁您是个有福气的人,您能活到那时候。然而我那时就年近八十了所以使我感到焦虑不安的是未来的十年,如果您想要下赌注的话,也用不着对我存什么戒心,相反地,您可以信任我,您要记住:76号的常凯申老朽无用、精疲力尽了。他希望在某个带有浅蓝色游泳池的小农场里安静地度过晚年,为此他现在愿意发挥一点积极性还有,这一点当然不要对吴四宝说,不过您自己要记住:从上海转移到那个小农场,移到热带去,此事是不能着急的。总统的许多手下很快就要逃离这里,然后被人捉住。当共党的大炮轰击上海的时候,士兵们在坚守每一座房屋,那时候需要安静地离去。带着有关党的黄金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吴四宝知道,因为汪先生那时候已不复存在您要意识到,我已经把您招募过来,就在这五分钟之内,没有耍任何手腕。关于詹国强,我们今天空闲的时候再谈吧。但是您一定要告诉吴四宝,没有我的直接帮助,您在这里将一事无成”

    “既然如此,”李广元慢吞吞地说,“他需要的是您,我倒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吴四宝知道,离开了您,我一个人什么事也办不成。在您上司的机关里,我的人并不多”

    报务员听见街上响起枪声,便立刻明白,可怕的事发生了。她向外面望了望,看见两辆黑色小汽车,卫兵躺在人行道中央,浑身抽搐着。她赶紧跑回来,她的儿子躺在箱子里,不安地翻动着。她抱在怀里的小姑娘倒是安静一些,在梦中不时咂吧几下嘴唇。报务员把小女孩放在儿子身边。此时她动作慌乱,两手在颤抖,于是她提醒自己:“哎呀,轻点”“为什么要轻点”她向地下室深处跑去,心里又问过一个念头:“我并没有喊叫”

    地下室里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她向前伸着两条胳膊,慢慢地向前走着不时地绊着石头和梁木。在家里,她和孩子们一起做过打仗的游戏。开始她当卫生员,可是后来第六侦察小队的陆良爱上了她;陆良总当红军指挥员,他先把她提升为护士,后来又吩咐大家称呼她三级军医。他们的司令部设立在大街上一幢楼房的地下室里。有一次,地下室的灯突然熄灭了。地下室很大,像一座迷宫。参谋长吓哭了。他名叫胡佳,胡佳看他在学校是个优等生,才接收他参加队伍的“不要让大家说我们是无政府主义者,”胡佳在宣布自己的决议时解释说,“我们需要一个模范学生,哪怕一个也好,然后还需要一个参谋长他在我们的战争中起什么作用不起任何作用。让他在地下室里给我起草命令。敌人的司令部权力很大,而红军只有一个人起作用,那就是政治委员”。孩子哭鼻子的时候,地下室里很安静。报务员感觉到他手足无措。她之所以察觉到这一点,是因为她听见他鼻子里发出喘息声,并且一言不发。胡佳越哭越伤心,司令部工作人员中也有人跟着他抽搭起来“喂,安静一点”这时胡佳喊了一声,“我马上就把你们领出去,大家都坐在自己位子上,不要散开”过了十分钟,电灯重新亮起来,胡佳回来了,只见他满身尘土,鼻子也碰破了“现在我们把灯关掉,”他说,“应该学会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走出地下室,以便应付将来发生真正的战争”“一旦发生真正的战争,”吕梁说,“我们就在地面上作战,而不在地下室里作战”“你快住口,你已被撤职,”吕梁回答说,“在战场上哭鼻子这是背叛明白吗”于是他拧下灯泡,把大家领出地下室,这时报务员第一次接受了他。

    “他带领我们沿着墙根走,”报务员心想,“他一直用两手扶着墙。只有他一个人带着火柴。不,他没有火柴。他哪里会带火柴呢那时他才九岁,还没有学会抽烟”

    报务员回头望了一眼。她已经看不见那只箱子,两个孩子还睡在箱子里呢。她吓了一跳,害怕在这里迷了路,找不到回去的道路,而孩子们放在那里无人照看。她的儿子马上就要哭起来,大概他的尿布湿透了;他一哭就会吵醒小女孩,街上马上就会听见他们的声音。想到这里,孤立无援的报务员禁不住哭起来。她掉转方向往回走,身子一直紧贴着墙根。她匆匆忙忙,一只脚不知绊在什么管子上,立刻失去了平衡。她向前伸出两只胳膊,眯缝着眼睛。她跌了一跤。有那么一瞬间,她眼睛里进发出无数绿色的火星,然后她感到头脑一阵剧疼。她失去了知觉。

    报务员不记得她在地上躺了多长时间,是一分钟还是一个小时。她睁开眼睛,听见一种古怪的喧哗声,心中颇为诧异。她把左耳朵贴在冷冰冰的肋形铁板上,铁板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

    报务员初次听到这种声音是在山中的狭谷里,那里流出一股清澈透明的蔚蓝的小溪。报务员断定,这是因为头部受了强烈震动而产生的耳鸣。她抬起头来,响声旋即消失了,确切地说,它变成了另一种响声。

    报务员想站起来,但她突然明白,她跌倒时头部撞在下水道出口的铁盖子上。她用手摸了摸肋形铁板。吕梁曾经说过,上海的地下管道系统很发达。报务员使劲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铁板,没有拉开。于是她开始用手掌在铁盖子四周的地板上摸索起来,她摸到一个生锈的小铁块,就用这个小铁块撬了撬铁盖子,然后把它扔到一旁去了。地下室深处立刻传来一个响声,隔着肋形铁板响声似乎离得很远。

    那时他们沿着蔚蓝色的山间狭谷走着,那时他们还不停地唱歌儿:“在遥远的大海外面,有一个美丽的国家”

    开始狭谷里很热,飘溢着一股针叶松的幽香。四周是郁郁葱葱的稠密的针叶林。口渴得厉害,一路上尽爬陡坡,坡道上布满大颗带棱角的石块,可就是没有水。大家感到很奇怪,因为他们顺着这条狭谷爬上去,可以抵达积雪地带,所以狭谷中应该有小溪流过。但他们没有找到水。唯有山风在松林的树梢上呼叫着。后来道上的石块不再是被太阳晒干的白花花的卵石,而变成了黑色的;又过了十分钟,他们看见一溪流水从石头丛中涌出,听见远处有哗哗的响声;后来他们顺着碧绿的溪流走过去,四周发出隆隆的声响。他们看见了积雪,当他们登上积雪地带的时候,四周又静下来,因为融雪形成的溪流已经离他们很远;他们愈爬愈高,向着寂静的雪峰攀登。

    满头白发的侦探打开手电筒,一道明亮的光柱在地下室里搜索着。

    “喂,无线电台上的那几个卫队员是被同一只手枪打死的吗”他向随行人员问道。

    有人回答说:“我往化验室给他们打电话了。化验结果还没有出来”

    “听说秘密警察局办事从来都快得惊人。那帮饶舌鬼,居然向我吹起牛来了。喂,你们谁来看一看,我眼睛看不清楚:这是不是脚印”

    “尘土很少假如现在是夏天”

    “假如现在是夏天,假如我们有一只警犬,假如这只警犬找到了那个从卫队手里脱逃的女匪的手套,假如它马上找到了脚印你们瞧,这是个什么烟头”

    “旧烟头。看来像个石头子”

    “您摸一摸,摸一摸看来毕竟是看来,干我们这一行一切都得亲手触摸谢天谢地,亏得我是个单身汉,要不然您怎么通知我的老婆,说我躺在陈尸所的地板上,尸体已经冰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