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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奈何途 二(2/2)

尘缘作者:烟雨江南 2020-01-08 21:42
立在云风身边她虽然道行尚不如同门五位上清道人却在苏姀的眼波扫视下立得尚稳可见道心之坚毅纯净显然已远为过之。

    大殿角落里还立着个瘦小枯干的老太婆拄着根盘曲如虬的木杖佝偻着身子双眼似开似闭昏昏欲睡。除了苏姀外殿中倒是无人敢于小觑了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太婆毕竟云中雾岚虽不为寻常修士所熟悉殿中众人还是很清楚这名字的份量的。

    纪若尘立在案上青城的北距离苏姀不远不近正好一丈。或许是因为殷殷的关系或许是因为炼妖鼎的关系总而言之苏姀对他是格外关照些特意多分了些注视。然则结果却很是落这位十尾姐姐的面子她的眼波如同清风过石全无分毫回应。由是苏姀也隐隐震惊于纪若尘道心之宁定。

    玉童孙果也在殿中有一席之地贴壁站着一言不。

    大殿另一角则是龙象白虎二天君。与殿中其余人相比二天君本是形象特立独行应该为人一眼自人丛中认出来的那种。然而在这暗流涌动之时殿中几乎人人都是气势含而不如峰停岳峙轻而易举的就将二天君给压了下去。此次下山龙象白虎各自穿了身道袍颇有不伦不类之感白虎天君则用一条黑布缚住了双眼。

    朝元殿此刻如是暗流涌动的大海只有殿心处方得清静就如漩涡中心。在这漩心中却有一个意态从容潇洒正作指点江山的世外高人状的济天下。他全无分毫道行贪财好色的性子更说不上有什么道心因此也就对苏姀诛心般的目光全无所觉。殿中众人就是放眼整个修道界哪一个不是有响当当名号的人物?都要顾着点身份体面的与苏姀暗中斗法也就罢了如果一个支撑不住波及到了殿中央的济天下面子上未免不太好看。这种神念相斗最是隐晦凶险不过考验的各人道心倒与道行高低并无多大干系。

    济天下此时此刻已洋洋洒洒讲了小半个时辰殿中皆是世外高人随便哪个身份地位都比他高个七八十倍的可是现在却人人安静听讲目光片刻不离案上青城。济天下得意非常竟禁不住笑了起来登时那世外高人的淡定形象破坏得七七八八。他或许不知其实殿中人大半心思都放在苏姀身上根本就没听他在讲些什么。古来论道斗法皆是从心所欲哪有一定之规。济天下在这里罗罗嗦嗦地讲着兵法其实众人心都不大以为然。殿中认真听着的也就纪若尘、云风、姬冰仙等寥寥数个而已。

    好不容易济天下告一段落苏姀也悄悄收了眼波殿中众人都松了口气。苏姀看了看面上得意之色尚未褪尽的济天下哼了声道:“这可是与真仙相斗你这点阴谋诡计又上不得台面能有用吗?”

    济天下傲然道:“权谋之策无非手段端看是谁来用。若是旁人在真仙面前卖弄手段自然徒自惹笑。然则既然是由济某来主持大局权谋之道便也成大智大慧之途。”

    苏姀哼了一声根本就没把他自吹自擂的话放在心上。

    时已寒冬又逢乱世本该是百姓多蹇时节。好在蜀中气候还算温和又未受战火波及贫苦百姓尚得一隅偷安。

    蜀地多灵秀然冬季阴湿多雨别有一番苦楚。但若与北国千里冰封的酷寒相比却又要好得太多了。

    成都外官道旁建着家小小客店前后不过三进的院落看样子不过有三四间客房前堂里至多摆得下四五张桌櫈。客店看上去已有些年头院墙上几条纹路看上去土色甚新应是才补过不久。院中养十余只鸡鸭一条黄狗。

    阴雨绵绵看时辰才刚过午后不久可外头的天色已暗得紧了。这样的苦湿日子除非万不得已谁还愿意在外行走?是以长长官道两端不见一人一马。

    客店大门半开透着红彤彤的***暖得煞是喜人看上去是方圆数里内惟一暖意所在。店中只有一个客人面前不过四碟各式小菜桌下却已堆起好几个空酒坛。大冷的天气这客人却裸露了上身将粗布道服随意扎在腰间手捧酒坛仰头痛饮。

    坛中酒如注奔下片刻功夫便皆入了他肚腹。这道人喷出口浓浓酒气抹了把唇边酒沫随手将空坛抛在脚边叫道:“小二!打酒来!”

    店中伙计是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闻他叫唤先向掌柜的看了眼。掌柜的立刻骂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客官要酒吗?我养你这个小杂种难道就是来吃白饭的?”

    少年吓得一抖忙奔入后厨搬酒。

    掌柜身后门帘内传出一个低低的声音:“这只杂毛喝了这么多坛酒不会是想吃白食吧?我看他身强力壮的你这根麻杆再加上伙计也多半打不过啊。”

    掌柜的也压低了声音道:“你这婆娘又懂得什么?看他腰里那块玉佩!卖了怕是足够买我们这样的小店三四间了!”

    门帘后传出“呸”的一声道:“你啥时又懂得看玉了!”

    掌柜凛然回道:“我年轻时可是盗墓出身这是吃饭本领。当年为了娶你过门可是正经盗了几个大墓才凑够了银钱!”

    门帘后哼了一声便再无声音。

    那少年战战兢兢地从后厨出来怀中又抱了坛酒放在桌上。他两只眼睛滴溜溜直转不住偷瞧道人胸前背后以及右肩数道横竖纵横的伤痕。这些伤疤极细极淡却又根根笔直看上去就似是道人的右臂是后装在身躯上一样。少年早吓得脸色苍白见道人挥手立刻连滚带爬地躲入后厨去了。

    道人拍开酒坛却不便饮而是张开双朦胧醉眼向店门处望去。若他目光能够透得过门外暗淡天光绵绵雨雾便可遥遥望见郁翠青城山。

    他道行精湛其实早将掌柜夫妇的****一字不差地收在耳中却毫不在意那片心思早已飞到青城山上。

    在那片绵绵群山中不知名的山谷内他曾住了数十年。那数十年即是囚徒又走上了大道之途。

    此时此刻他实不知胸中翻涌的是恨是愁。一如他不知若战火起时是该上青城还是该悄然远遁。